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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方向的西边,也就是韩宁站的方位,秋风吹拂,她脚下藤蔓盘亘,未移一步,不动如山。
王言洲在她的右手边,贴近。那个叫蒙茨的中东大胡子在她的左手边,五步社交距离,不近不远。谢程一,在她对面,很远。
韩宁在心里跟自己说,工作,工作。
她很快就恢复清明,笑容无可挑剔,赞美蒙茨的着装,赞赏他提供的原料,可每当自己说完,谢程一要开口时,王言洲都会先一步说给蒙茨听,是了,王言洲的阿语也很好,说得很流畅,应该还润色了,逗得蒙茨哈哈大笑,向自己行了一个他们国家的礼仪,王言洲又将他的行为解释给韩宁听,距离不算特别近,但脸庞偏侧,恰到好处,带点亲密。
只要涉及到王言洲,翻译就没有用武之地,就像之前他们见面的会议上一样。
谢程一在另一边,像个影子一样,低眉顺眼……控制不住了,韩宁抬眼,飞快地滑看过对面的谢程一,正巧,对面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会,犹如滚烫和冰凉的指尖相触,彼此都是不同的感觉,同时相触,同时错开,无形的线却在其中,牵扯,打结。
韩宁鼻尖上冒出来一点细密且慌张的汗珠。
王言洲看见了。
他不太乐意窥探细节,只是现在对韩宁太过上心,便看见了她第一眼的茫然,第二眼的局促,第叁眼的克制不住。王言洲喉咙里发出一声很古怪的笑。
他刚刚没认出来这个人,即使看过他的资料,王言洲的记忆不会为他保留,但留意到韩宁的奇怪,曾浏览过的信息一下子冒出来了。与此同时,好像有一根刺不知从何处生了出来,随着他的呼吸起伏,表面又再度衍生荆棘,扎着他的心尖瓣膜,王言洲从来都没有想过韩宁身边会真的出现一个除自己和她父亲之外的异性,同她有的没的,家长里短,嘘寒问暖,此外,还胆大包天地盯着她看。
但能怪谁呢?
是因为自己,自己的原因,自己造成的空隙,才让他人有机可趁。
但这个名不副实的翻译不应该有点数吗?他配吗?
王言洲和蒙茨在闲谈,应该在谈着酒,因为蒙茨把手里的酒杯举起来了,两人探究地盯着其中摇晃的液体,但王言洲说到一半卡住了,他脸上露出一种相当坦荡的疑惑,然后转向那个他一度记不住名字的小翻译,问:“您知道休闲会所怎么说吗?”
他很客气,但客气的发问都是居高临下的。
谢程一默然两秒,好像在思考,吐出一个词汇。
王言洲笑了:“不是酒吧,是那种存在交易关系的会所……您应该挺了解吧?这该用阿语怎么翻译啊?”
对面还没有神色异常,韩宁先脸色微变,她很难不去深想王言洲是不是话里有话。
她听到谢程一又说了一个单词,王言洲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和蒙茨继续交谈,但他没有好像用到那个单词,韩宁心想,按王言洲的性格,他应该会使用一个更刻薄的词汇。
她恨小语种,让自己像个傻子,把自己隔绝在有可能的刀光剑影之外。
可如果真有刀光剑影,那么为何而起?
可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王言洲为什么予以谢程一磋磨?
王言洲知道什么,知道他们的关系,还是只是知道谢程一的另一个身份?是单纯到嗅到一点苗头就自以为是,动辄出击,还是说,真的就是平平无奇的一次交谈呢……谢程一又是否明白他刁难的可能背后是什么?他猜测得到吗?也有一种可能,他们本来有什么渊源?
韩宁兀自笑了,她突然反应过来了。
真正受磋磨的原来是自己。
束缚在蝉翼般表面下,如履薄冰的自己,陷在反复,纠结,困惑,迷惘里的自己,心惊肉跳,妄自揣测的自己。
“真是,”王言洲款步走到旁边的酒桌,端来两杯鸡尾酒,一杯给中东大胡子,一杯给韩宁,“蒙茨先生这次也是拣到宝了,挑到一杯端不上台面的,也不知道调酒师怎么回事,夜场酒也端上来了……韩宁,你尝尝这杯。”
王言洲的嘟囔萦绕在耳边,自然而然地,好像他们本该就是该耳语的关系。
但韩宁看到谢程一低垂的眼,他宠辱不惊地站在蒙茨先生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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