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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住持方丈引见给我的青年公子,你以为会是什么身份?”只听曹染解释着,“这灵安寺,还是很看重名声的。”她说着,到了那结善亭前,却不急着进去,只立在亭外对着亭中公子行了一礼:“不知陆公子有何贵干?”
话音落下,亭中的青年公子也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棋子。“不愧是我未来的夫人,果然聪慧。”他说着,转过身来,笑盈盈地打量着曹染,手里却还在不停地把玩着那黑白二棋。
彩平明白了:这是姑娘的未婚夫婿,陆樵。
“公子以棋子做羊骨籽之用,也算别致。”曹染说。
“一人下棋无趣,只得如此。”陆樵说着,向曹染一招手:“曹姑娘如不介意,与我同下一局可好?”他说着,指了指石桌上被他摆弄得乱七八槽的棋盘,还有几枚棋子掉在地上,他也未曾拾起。
这作风倒是和曹染所闻并无差异。陆樵,虽然出身名门,却因祖母溺爱,养成了一个贪玩浪荡的性子,终日出入于烟花柳巷之地,吃酒赌博样样精通。爱之者赞之为不拘小节,可在曹染看来,此人心无定性、随心所欲,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事端。
“虽有婚约,但孤男寡女,私下往来,仍是不妥,”曹染垂眸,拒绝了他,“不知公子来见我所为何事?还请公子明言。”
她实在是很好奇,这陆家母子这么着急见她,究竟所为何事?明明过去三年,他们从未理睬过她。
“就这么怕我?从府里躲来这灵安寺,如今又连个亭子都不敢踏入……曹姑娘,胆小了些,还是说,姑娘不喜欢这门婚事不成?”陆樵笑着,却又忽然冷了脸,“姑娘难道不清楚么?难道姑娘并不知自己所识之人都做了些什么?”
“什么?”曹染根本听不懂。她抬起头来,直视着陆樵,眼中满是怀疑,又颇为不解。
“好,那就让你看看。”陆樵说着,站起身来,当即在她面前宽衣解带。曹染见状,吓得连忙转身要走,却又被陆樵叫住了。
“别走啊,曹姑娘,”陆樵说,“我还是有分寸的。更何况你是我未来夫人,有什么可怕的?”
“还请公子自重!”曹染心中更加恼怒了,却仍按捺着脾气,说道。
“你放心,我就站在这里,不会出亭,”陆樵说,“你只回头看看,便好。”
曹染想了想,皱了皱眉,终于还是忍着不适,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她不由得有些惊诧,只见陆樵背对着她,露出了半个背部。而他的背上,竟尽是鞭痕。看起来,这伤刚长好没多久。
“这是?”曹染问。
“还能是什么?”陆樵把衣服捞了起来,背对着曹染整理衣服,对她解释道,“月前某夜,我吃醉了酒,独自走在无人小巷,却不知被谁用麻绳绊倒,用马鞭狠狠抽了一顿。那人一边抽着,一边骂我,还对我说——”
他说着,整理好了衣服,转过身来,对曹染道:“去曹家退亲,不然,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他说着,复又坐了下来:“这难道不是姑娘所识之人的所作所为么?”
曹染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她的确不知这一切都是谁人的手笔。只听陆樵继续道:“曹姑娘,我陆氏是高门大户,曹氏也自有家学传承。有些事情,不便声张。若这一切和姑娘有关,还请姑娘明言,我陆氏也不会计较,看在姑娘苦等三年的情义上,不废陆曹二姓之婚约。若姑娘不喜这门婚事,我们也可直接退婚,不必做这么多弯弯绕绕的事。但姑娘也要清楚,我陆家不是任人欺凌的人家,此事,我们也定会查出一个水落石出。到那时,姑娘……”
陆樵说到此处,又笑了:“那时会如何,姑娘心中清楚,我便不多说了。”
曹染明白了。她就知道,三年内都从未在意过她的陆家,如何会在一夕之间热络起来?这母子俩轮番上阵,分明是来审问她的。什么送礼,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曹染想着,却不由得紧张起来。一直以来,都是曹家高攀了陆家,陆家可以随时丢下曹家。先前,她守着这婚约守了三年,人们或许还记着她的好,万一婚约废止,也于曹家的声名无损。可是,若曹家成了理亏的那一方,事情便不同了。
伯父养着她,不是白养的,她是一定要为伯父做些事的。不然,姐妹二人在曹家如何立足?若是没做成事、还坏了事,那便不好了。她不能没有这门婚约,只有这婚约在,她才有把握给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她太需要这婚约了!
即使她对这陆樵全无好感,即使这婚事从来不是她自己的意愿。
她没有办法了。父亲本就系出旁支,家中那点微薄的产业,早就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难中磨耗,所剩无几。若是不倚仗着伯父,她又能如何?在这乱世之中,能生在曹家这样的人家已是幸事,寻常百姓更是要一生颠沛流离。若是带着妹妹离开曹家,姐妹二人又该以何谋生?她真的能给妹妹安稳的一生么?
天下广阔,可曹染根本看不到别的路。不,更准确地说,她知道有其他的路摆在自己面前,可过往的经历已经让她不敢尝试了。她只能沿着这条被众人安排好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这是条最稳妥的路,虽然,也是她最讨厌的路。
“陆公子,”想及此处,曹染不由得低下头来,“阿染等了公子三年,难道公子不相信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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