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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昙粲颔首应道:
“对,王琰是王国宝之后,属于王泽那一脉的宗支,正宗的太原王。王国宝被杀之后,全家流放交州。王琰前些年回京,动静不小,说起来,正宗的太原王也没剩几个了。诶?他好像也住乌衣巷吧?”
文化学者保罗·福塞尔曾经引用琼森的诗句来说明语言对于身份的标识作用:“语言最能表现一个人。一张口,我就能了解你。”
所谓“听言识身份”,一听的是语言风格,二听的就是话题。
不通圈子有不通圈子习惯谈论的话题。驴圈常交流装备攻略,军迷圈喜欢说武器战局,伪文青圈把加缪福柯挂在嘴边,学术圈则免不了谈一谈期刊会议。至于此时的士族高门,可聊的话题当然很多,风花雪月,仕宦行旅,诗文歌赋,经史佛道。。。。。。当然,还有一个避不开的话题,那便是族姓门第。
而聊到族姓门第,就必然说到一些遗闻逸事、时谈八卦,像孔长瑜也知道不少内幕,但不开口,因为他本就不是士族圈里的人,在这个话题上硬要参与,不过是自取其辱,譬若一群有游艇的人在一起聊游艇,旁边一个人虽然也知道一些关于游艇的有趣信息,但还是不要强行分享得好。
可若真正的士族子弟也像孔长瑜这样说不上话,那就有些奇怪了。就好比文艺圈的人在一起吃饭,谈到谁谁谁,若一概懵比,连话都接不上,未免会显得格格不入。这也是王扬在日常聊天中,极注意“情报搜集”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个王琰他还真不是在聊天中听说的,而是王琰写过一本书,叫《冥祥记》,在中古志怪文学中占有一席之地,后来全本虽然散佚,但为鲁迅先生所钩辑,收在《古小说钩沉》中,王扬穿越之前便读过,所以话题才能接得丝滑。
这边被王扬“救起”的话题还在继续:
“。。。。。。毕竟是太原王氏,门第在,所以能让太子舍人,只是家底太薄,听说曾因家贫乞小郡。。。。。。”
席恭穆突然插话说:
“其实太原王氏的嫡系正枝,也有贵盛的。”
众人疑惑地看向席恭穆。
席恭穆神秘一笑,向北指了指。
众人都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殷昙粲有些感慨:
“那边是王愉那一支。当年宋武帝杀王愉一家十余口,只有王慧龙一人逃到北边。此人为了报仇,降了北虏,屡引兵与宋战,檀道济、到彦之、王玄谟诸将,皆不能敌。文帝曾施反间计,失败后又遣刺客,以‘二百户男、绢一千匹’为赏,购王慧龙人头,亦不能成。伪帝授王龙骧将军,赐爵长社侯。这才是太原王氏的真正嫡宗!只可惜呀,投了胡虏,直到死也不能归葬江南。”
殷昙粲惋惜摇头。
席恭穆不以为然地一笑:
“人家太原王氏郡望就在北方,死了不葬晋阳,也葬河内,何必回江南?”
在场的士族琅琊王、淯阳乐、安定席包括他陈郡殷,都是祖上南迁过江的侨姓高门,东晋初年时,即便死在江南,也多有“假葬”者(即临时葬),意思等收复中原之后,还要迁回北方祖茔。但随着时间推移,后代久居江南,祖上几代人都葬于此,以前的权厝之所,反而被当成“祖坟”,所以才会有殷昙粲“归葬江南”的话,其实如果溯源返本,所谓“归葬”之说,本来就是不成立的。
殷昙粲立即反驳道:
“不然,礼以顺人情为本,孝以奉亲安为要。如今北土陆沉,先人丘陇早沦为腥膻之地,今我辈五代以降,坟茔皆在江南,岂有不依父母居而别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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