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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不再是淅沥小雨,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砸在冰冷的铁甲上,噼啪爆响;砸在泥泞不堪、浸透血水的土地上,激起浑浊的水花!
天地间一片混沌,白茫茫的水汽弥漫,几乎遮蔽了视线。
唯有洛阳城巨大的、伤痕累累的轮廓,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城东自北而南,从北边的上东门,过洛水,到南边的建春门、永通门,长达十四余里的攻城战线上,战斗未因大雨停歇,反而更显惨烈。替换的新云梯在泥泞中艰难地抵近城墙,又被守军打垮、烧毁。城头上,魏军士卒在瓢泼雨中奋力攀爬,与同样浑身湿透、负隅拼死的隋军守卒展开血腥的肉搏。
刀光在雨水中闪烁,每一次挥砍都带起抹抹血色,旋即被更大的雨水冲淡。嘶吼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滚木礌石砸落的闷响,混杂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如一道道动人心神的交响。
王伯当披甲按刀,矗立在离城墙约两百步的一处临时堆砌的土台上。
雨水顺着他的兜鍪、他的胡须不断流淌,浸透了他沉重的铁甲,冰冷的寒意刺骨。
他环眼圆睁,死死盯着城头上绞肉般的拉锯战。每一次看到己方勇士冒死登上城头,旋即又被守军汹涌的反扑淹没、推下,他按在腰间刀柄上的手便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浇不灭他火热的战意,——是紧张、是焦灼、是急切!是对克城的期待,是对胜利的渴望。他自己下的军令状,旬日破城。两万精兵的增援,李密如数拨给了他;包括城北主将裴仁基在内的攻城诸将,皆按李密之令,全都听从他的指挥。经过前几日的浴血奋战,城,本来是已经快要打下来了!而下,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变得再度艰难。
这该死的雨,这该死的城墙,这该死的王世充的韧性!
“大将军!雨太大了,云梯滑,看不清,弓弩仰射吃力,实在不利攀攻,各部部曲伤亡很大!是否?”一名浑身湿透、满脸泥浆的军将冲到土台下嘶吼,声音在滂沱的雨中显得微弱。
王伯当盯着城头,未有看这军将一眼。
这军将等不来回答,只好退还前线。
“来人!”王伯当没有大吼大叫,然语气坚定,他下令说道,“将俺将旗前移。”
从将请示:“敢问大将军,移至何处?”
“至台前百步!”
从将一愣,台前百步,就是离城墙只有百步远了,不但在城头投石车、强弩射程之内,劲弓也可射到!这可太危险了!有心进劝,但看见王伯当坚毅的神情,遂咽下话语,大声应诺。
很快,代表着王伯当、代表着此战魏军两个战场前线主将克城决心的大纛,在数十名魁梧旗手的奋力扛举下,撕开重重雨帘,向前移动了百步!高高地矗立在了城墙百步之外。旗帜在风中翻卷,被雨水浸透,变得更加沉重,却依旧顽强地指向风雨如磐、血火交织的洛阳城头。
王伯当下了土台,紧随旗后,登上推来的巢车,仿似定海神针,牢牢钉在了更靠近死亡的前沿。大雨如注,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这场似乎永无尽头的残酷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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