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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这个居民没有复制成金雪梨,它一定不会在这个荒唐说法上多浪费半秒钟,走过来一挥斧子,就能结束掉她的性命。
可正因为它完完全全变成了“金雪梨”,它才忽然一顿,拎着斧子立在原地——过了两秒,它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裤子。
它从鼻子里发出一点声音,就像是清早睡梦里,被一个令人不快的电话吵醒似的。
都说了解自己,是世界上最难的事;可人要是活了二十八年,只要不是浑浑噩噩、麻木蠢笨之辈,都会多少有一定的自知。
金雪梨身上有一点,和不满一岁的小狗很像——飞过去一只鸽子会叫它扭过头,远处一点杂音就叫它立起耳朵;金雪梨也是一样。
一个字体缺了腿儿的霓虹灯招牌,小鸟扑棱翅膀时展露出的白羽毛,都会闯进她的注意里,短暂地召唤走她的心神。
乘车须知中有一条,是要把头低下去,垂在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
她遵守了这一条规则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金雪梨会发现,视野里一部分就是自己的大腿和裤子。
“你想说……你低下头,看见了裤子,不由自主想起自己购买它的经历,而这段记忆就被司机收走了?”居民站在原地,喃喃说道。
金雪梨从喉咙里呻吟了半声,作为回答。
“可笑,”居民说,一时没有动。“不可能。”
就算它已下定决心,不管谁真谁假都要杀死金雪梨,它依然会忍不住思考起来——或许这是金雪梨一部分性格在作祟,又或许这是人类的本性,只是被它复制在了身上。
趁着它陷入思绪的时候,金雪梨已经看清了不远处烛泪里的历史。一个小小的她,正向门卫吩咐道:“……如果有可疑的人,不要让他按我门铃……”
她记得了,那是收到花圈的前一天。
包裹着那一天的烛泪,就悬浮在小腹上方……第二天,也就是她进入巢穴的今天,就在紧挨着它的地方吧?
金雪梨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的右手是一只寻找目标的地鼠,正在悄悄地爬。
唯有假装它不是这具正在急速失温的身体一部分,她才能勉强挪动它,才能摸索着,轻轻打开火槽上的下一个开关。
左半边身体,呼呼地灌进寒风;右半边身体,却微微地暧起来了,幻觉一般。
不能让居民发现自己的行动——否则的话,它立刻就会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火才跳跃起来不久,蜡烛还没完全融化,可是居民却已经从思绪里回过神,吐了一口气,开口了。
“看我,还真差点被你的话给绕进去。这些真真假假、绕来绕去的东西,我分不清,我也用不着分清。还是那句话,把你杀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能拖延它几秒,已经是很难的事了,却还远远不够;金雪梨一边拼命抵抗着昏眩,收束着涣散的意识,一边从白雾茫茫的大脑里寻找着下一个借口。
她必须得说点什么,分一分居民的心——幸好,她不是一个很难被分心的人;这个缺点,如今却成了能救自己一命的东西。
“不能……”从她的嘴唇里飘起两个字,就像被气息惊扰了的灰尘。
居民拎着仍在滴血的消防斧,一步步朝她走过来,问道:“不能什么?”
金雪梨的头脑就像一堆快要熄灭的火;她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昏昏沉沉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能杀我。”
居民笑了一声,蹲下身,把手伸进蜡烛下方,去抓她的脚腕。“凭什么不能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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