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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些年,真真委屈你了。”
颜雪蕊反握住颜母的手,恳切道:“母亲,快别这么说,您待我不薄。”
她至今对颜母以“母亲”相称,颜家是扬州的小富之家,双亲宽厚慈爱,颜雪蕊细想起来,其实在扬州城的那十多年,是她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候。
商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她曾赤着脚踩在雨后的青石板上,也曾卸下钗环,泛舟驶入层层叠叠的莲叶间,指尖剥开鲜嫩清甜的莲蓬。夏日的扬州闷热,她恣意地枕在凉荫下的竹席上,听蝉鸣声声,一不小心就睡到了黄昏。
起来伸个懒腰,溜达着去帮母亲打算盘,盘账,晚风吹拂在脸颊上,很温柔。
当时只觉是寻常,后来在沉闷的靖渊侯府,府内规矩大,她走到哪儿都跟着一群侍女,顾衍更不容许她做踩水泛舟之类的事,说她身子弱,受不得寒气。他把她护的密不透风,莲子被剥的干干净净呈上,久而久之,她的手逐渐生疏,竟也真的觉得自己身子弱,一切听从顾衍的安排。
现在想来,少女的闺中时光美好却短暂,回忆中,连一直对她使绊子的雪芳都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对了,母亲,雪芳怎么没和你们一同过来?”
颜雪蕊面露疑惑,按原有的计划,两老准备在云姝进东宫后便启程离京,中间遭遇许多事,贤王兵变被诛,宫门搜查严格,又耽误许多天。
这回进宫,颜父颜母既来见颜雪蕊一面,也是辞行。
提起雪芳,颜母神色讪讪,含糊道:“她病了,你别管她。”
颜雪芳确实“病”了,却是心病。当初她的女儿进了东宫,顾衍却惨遭下狱,她以为扬眉吐气,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赢了一局。
没想到一夜之间,颜雪蕊成了公主,顾衍官复原职,两人和离闹得沸沸扬扬,见无人管束,坊间甚至下注两人到底离不离,赌资已经累计颇高。
颜雪芳一时气急攻心,等醒来,她神色恍惚,说了第一句话,“我不走。”
颜雪芳已经到了快做祖母的年纪,守寡多年,年轻时没办到的事,她自然也不敢妄想。
但她心里恨啊,明明当初,是她先向京城来的权贵写香笺,阴差阳错,成全了姐姐。
她没有得到的男人,叫姐姐得到了。
姐姐是身份高贵的鸾凤,她是低贱的商户女。
颜雪芳多年来一直在心中和姐姐暗自比较,心中的信念彻底崩塌,她不甘心,她要在京城等,她一定要等到两人和离!
如此,方能慰藉她嫉恨难安的心。姐姐不是一直想知道她当初为何附上模棱两可的“雪花”吗。她兴许大发慈悲告诉她。
知女莫若母,颜母了解颜雪芳,知道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留在京城必然惹祸,颜雪芳脾性倔强,不听颜母的劝,两人在府中争吵拉扯……这般,颜母当然不能叫她来。
颜母含糊其辞,颜雪蕊大概猜到一些,她看着两鬓霜白的颜母,道:“母亲,我还能和雪芳计较不成。”
两老上了年纪,嗣子到底隔着一层,她还指望颜雪芳孝敬两老,雪芳不愿回扬州,她拿绳子绑,也要把她绑回去。
一大把年纪,还和小时候那般任性。
颜母闻言更加羞愧,颜雪蕊不知道,她那妹妹的任性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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