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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今日宾客的身份,包下整座梁园也不为过。只是秦谏没有大摆排场的习惯,一行人只要了一间大些的宴厅。
到宴厅入座,秦谏与江州知府推让了一番,知府终究年长,品级也比秦谏高,遂坐在了上首,秦谏与程瑾序各坐左右,再下面则是州府其他官员及周绎等人,然后是书画院掌院,再次便是江州名士。
程瑾知坐在秦谏身旁,此时她才知陆淮的父亲也在场。
从小她就跟着母亲去过许多大大小小的贵妇人的宴会,这种全是男人的,有官员和名士的宴会还是第一次。
官职论品级,但京官与地方官不同,天然就让地方官景仰,更何况秦谏是未来的侯爷。
是以他虽非上首,却得了许多吹捧和赞扬。
这些倒与女人们也差不多,地位高的便是中心。
程瑾知没说什么话,一直安静坐在一旁,只是别人当着秦谏的面称赞她几句,她才回之以礼貌的谦词。
然后场上有人说起程瑾知的行书,端庄飘逸,大气磅礴,竟有蔡文姬书法之神韵。
江州一位名士方敬却摇头:“蔡文姬虽有些文采,却遭匈奴所掳,失身于异域,程夫人贤良淑德,将程夫人比蔡文姬,不好。”
那人自知失言,连忙道:“是我的错,竟忘了此事,望夫人不要见怪。”
程瑾知笑了笑:“无妨,蔡文姬惊世之才,先生将我比她,我虽觉得羞愧,却也高兴。只是……替蔡文姬哀痛。”
说着她看向方敬:“张骞出使西域,困于匈奴十年,在匈奴娶妻生子,仍不忘归汉之心,被传为千古佳话;蔡文姬也被匈奴劫去,嫁人生子,归汉后默下失传古书,作《悲愤诗》,但后人却只记得她失身匈奴,她若是男子,必不至如此。”
方敬一怔,有心辩驳,但看看场上,倒是吞下了口中的话,低头道:“夫人说得是,是我浅薄了。”
程瑾知回道:“非先生浅薄,是这世道只认女子之贞德贤淑,不认女子之博学多才。”
场上一时陷入沉默,无人说话,直到江州知府许琦突然开口:“夫人所言,倒是我从未想过的问题。说起男子,世人向来只论功绩,说起女子,却总会谈起私德,譬如蔡文姬之失节匈奴、卓文君之放浪私奔,或是谢道韫之夫妻失和,反倒忘了她们本身的才学。”
程瑾知端起酒杯敬向许琦:“正是,我想她们能有最终的才学,必然也如男子般勤学苦练,她们也想自己的琴曲书法或是诗作被人看见、品评,而不全是对她们是否贞洁,是否贤惠的指摘。”
许琦点头,也举起杯中酒,场上诸人也举起酒杯,一同共饮一杯。
喝完,许琦放下酒杯,咂摸一番,又点点头,朝程瑾知道:“夫人说得是。”
秦谏看向身侧的程瑾知,过了一会儿,露出一丝轻笑,替她倒上酒。
宴饮到夜深,席散,一行人送秦谏离开。
程瑾序骑马在最前方,秦谏随后,程瑾知乘着马车在最后。
到离开羡阳街,秦谏回头看了看马车,想着自己明日天不亮就要走,程瑾知也不一定会送自己,这说不定是最后见面的机会了。
便踱马到马车旁,朝里喊道:“好表妹——”
程瑾知在马车内被他这声“好表妹”喊得肉麻,撩起车帘看向外面。
秦谏道:“你看外面月色这么好,还有江风,要不要出来走走?”
程瑾知犹豫。
他继续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你现在送送我,明天就不要提早起来了。”
程瑾知心里正想着事,也确实在马车里闷得慌,就让马车停下,从马车上下来。
秦谏连忙也下了马,和她一起走在了队伍后面。
前面的程瑾序往后看了眼,没说什么,策马往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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