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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殊回头,乔明杰仰头一口饮尽手中酒,大步离开。
她被拉回现实,所有声音都在她身边炸开,她看见主持人请老爷子上前,老爷子回头,温和慈爱地朝她伸出手。
乔殊自然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像往常一样,走到人前,在其他人夸赞老爷子心疼小孙女时,她笑容大方得体,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
一场宴会,宾客尽欢。
乔殊站在二楼书房,铺着暗色花纹的地毯,有着繁复复古的华丽风格,有着很好的隔音效果,关上门,外界嘈杂的声音也一并被消音。
乔振凯坐着,一整日的迎来送往,他精神跟体力跟不上,但此刻,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乔殊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轻声问:“您不是答应我会将盛誉给我的吗?我不太明白。”
乔振凯疲累地捏过眉心,他让乔殊冷静点,这件事等以后再说:“你一向懂事。”
乔殊低头笑了下,再抬头时眼里隐隐含着泪光:“就因为我懂事,所以就算在这时候也不能问一句原因,就因为我懂事,所以我永远被排在最后是吗?”
乔振凯皱眉打断她的话:“够了!我只是说会考虑给你,盛誉已经上市,就算交给你有管理的能力吗?”
乔殊迎着他的视线,一向漂亮的眼睛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她声音含着被看扁的委屈以及自我证明的急迫:“我有,我可以,您交给我的哪件事我没有办好?我比他们能力出众,他们能做的我可以做,他们做不到的,我也全都能做到。是您说的,我是全家最让你省心,最像你的,我不会让您失望,您交给我,我只会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
乔振凯双手交握,目光幽深锐利,他不怒自威,凝视对方时有种极具压迫感,这是岁月增长跟丰富阅历沉淀的结果。
在这个家,他有着绝对的统治权,是他一手打造,让其如日月星辰正常运转,是他给他们优渥的生活条件,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他们有什么资格忤逆他?
“乔殊,你现在就叫我很失望。”乔振凯声音掷地有声,“我没给你东西吗?你到底在跟你哥哥们争什么?你六岁就来我身边,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是啊,六岁。
母亲突然离世,乔明杰完全担不起父亲的责任,她握住乔振凯伸来的大手,被带回老宅,刚开始日子很难熬,她还太年幼,还未从丧母的阴影走出来,而乔振凯又过于严格,她需要学各种规矩,行为举止要符合她的身份,再大一些开始上学,考试成绩成为她在家里的晴雨表,她去学乐器学跳舞,时间被安排满满当当,再然后,她被送去学文物鉴定,经营拍卖行,再在各大宴会露面,她察言观色,左右逢源,为乔家忙前忙后,甚至,牺牲自己的婚姻。
乔殊无法说清乔振凯在她生命中是什么,这二十年里,他是她崇敬的人,潜移默化学习模仿的对象,是亦父亦母的存在,是她学生时代为了获得他一个笑容而拼命学习拿高分的原因。
她想得到他认可的强烈希望,超过一切。
可以说,没有乔振凯,不会有现在的乔殊,这很可笑,她清楚,但无法控制。
所以当乔殊听到遗嘱那刻,她第一时间计算不是金钱意义上的得失,而是一种近乎背叛的失望,一种认清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的怨恨。
眼里因为汇聚的泪水异常明亮,乔殊一手撑着书桌,一手捂着脸,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在颤抖:“您从来就没想过给我对吗?即便大哥蠢到三个月就能赔掉三千万,即便二哥是脑子里全是吃喝玩乐的废物,滥交搞大别人肚子也没关系对吗?我,乔殊,从来不在您的考虑范围里是吗?”
“为什么啊?”眼泪顺着眼角滚下来,看起来无助又彷徨。
乔振凯盯着她,表情无动于衷,声调冷酷:“你既然结了婚就该做好你的郁太太,抛开郁家财力,我也不会亏待你,你这辈子都能衣食无忧,是你野心太大,过于贪心。”
这句话无异于再说,你是女人,做女人就要安守本分,给你什么都是恩赐,理应感恩戴德。
乔殊在他眼里看不出任何愧疚心虚,一丝都没有,反倒显得她一言一行都很可笑,她抹掉脸上眼泪,眼角泛红,小心翼翼地问:“抛开这一切不谈,爷爷,跟两位哥哥比,您最喜欢的是我吗,像您一直说的那样?”
乔振凯抿紧唇,他往后靠,眉宇间是对她纠缠的厌烦。
“我明白了。”乔殊轻笑,像孝顺乖巧的小孙女,“爷爷,祝您生日快乐。”
—
宾客尽散,偌大的宅邸只剩下冰冷亮起的灯光,郁则珩在东侧石阶上找到乔殊。
她席地而坐,裙摆跟丝带铺在地面,她抱着白皙手臂,腰肢纤细,背影清瘦单薄,黑色卷发柔顺搭在身后,碎发随风起,她长久地一动不动,凝视着前方的黑暗,侧脸线条清晰流畅,卷翘长睫,冷冷清清。
身旁是融融夜色,她有着一触即碎的破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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