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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人潮推搡着向前,眼睁睁看着那些圆睁的眼睛,抽搐的手指,甚至能闻到血肉被烈日蒸腾出的腥臭,
兰浓浓清楚地知道,昏迷中纠缠她的血腥幻象,都是她的过渡臆想,可令她更为毛骨悚然的是,这一切都曾在现实中真实上演,
最令她战栗的,是那些读过的史书不知何时已腐蚀了她的心智,听着这满门抄斩的惨状,她竟能像解刨尸体般,冷静分析权力更迭的必然逻辑,
权氏僭越在先,蒋氏结党谋逆在后,满门倾覆不过是历史轮回的必然,那些被碾作尘泥的无辜者,都成了权力更迭时必要的祭品,
可理解不等于认同,她来自一个视人命如天的时代,即便是死刑,也要历经层层核验,唯恐错判。
而眼前这个世界,竟允许整条街道被鲜血染红,允许孩童的哭声湮没在胜利的号角里,这根本不是历史书上的轻描淡写,而是活生生的--!
她死死攥紧发抖的手,无法接受,更恐惧于适应于这个死亡被允许公开陈列,更被精心设计成艺术,以此为震慑的世界。
思乡之苦如钝刀割肉,她疯狂想念父母家人,想念那个有心理咨询和抗焦虑药物的时代。
可所有恐惧都哽在喉头,却找不到一个能听懂这些话的人,最终,身体先于意志崩溃,这场高热,成为了她唯一的避难所。
兰浓浓喉间堵着万吨委屈,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越是拼命摇头,泪水就越是汹涌,身体明明想挣脱这难堪的软弱,双臂却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缠住他的腰身。
覃景尧虽不知她这几日究竟遭遇了什么,但掌下颤抖的脊背,紊乱的鼻息,甚至每一根绷紧的发丝,都在向他传递着某种濒临崩溃的恐惧。
她不肯说,他便不再问,只是她未曾看见,他的眼眸骤然沉了下去。
在她醒来之前,护卫已报来她这几日的行踪,除隔壁邻居按约定送饭外,她一直闭门不出,亦无人来访。
直到今日早晨,她去了趟衣行,待了不足一个时辰,至此回来再未出去,
他的手仍自她的发间缓缓抚至背脊,她的一切如此简单,近乎透明,那么唯一的变数,便只能是她在衣行停留的那大半个时辰里,
随行的御医诊脉后,言她乃是惊悸伤神,忧思郁结,故而高热不退,观脉象,似有旧疾未愈,元气亏损,是故易受惊扰。
他目光低垂,落在她微微散乱的发顶,衣行掌柜的供词尚未送至,然以她平素的性情,那般大胆率真,行事洒脱,究竟遭遇何事,才至惊悸成疾,至今犹自惶然不安,
从前的病根,又是缘由为何。
怀中人气息渐趋平稳,覃景尧收回手,指尖轻托起她苍白的脸,温热的指腹缓缓拭去她腮边泪痕,声音低柔:“可好些了?你已昏睡半日,滴水未进,先用些清粥,再服药。”
他拢了拢她散落的鬓发,声音沉如金石相击,“万事不必忧心,养好身子要紧,一切有我。”
兰浓浓仰头望着他,听他温柔宽慰,那颗被孤冷包裹的心忽然颤了颤,像是跌进一泓温泉,
人渐渐从偏执的牛角尖中抽离,寒意从指尖开始消退,暖意顺着血脉蔓延至心口,连紧绷的肩颈都渐渐松了下来。
待回过神来,只觉眼眶发酸,竟又想要落泪,
兰浓浓吸了吸鼻子,眨着沉重的眼帘,忍下泪意,依恋地轻蹭他手心,双手紧抱他的腰,将自己更深的依偎进去,
深吸口气,嗓音还颤着,沙哑呢喃:“姚景,姚景,”
“嗯,我在,”
女子一遍遍喃喃唤着,覃景尧只因她唤的名字皱了下眉,便不厌其烦的应着,
手背轻贴她额间,高热虽被银针勉强压下,肌肤仍泛着混沌的潮热,婢女悄声端来清粥,他刚握住她手腕想扶起,怀中人却蓦地一颤,双臂缠得更紧,像是溺水者攥住浮木一般。
无奈,他只得双臂一拢,像抱孩童般将人横抱到腿上,怕她惊惶,一臂牢牢环住她腰身,另一手持匙舀了清粥,轻轻抵在她唇边,低声哄道:“浓浓,乖,吃一点,”oxie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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