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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亚瑟之前早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从巴林口中听到破产消息还是令他感到颇有些滑稽。
毕竟议会强硬的隔离管制才搞了一个多月而已,就算要向止不住颓势的贸易额缴枪投降,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亚瑟问了句:“您的意思是说?隔离管制要取消了?”
“那倒也不是。毕竟现在政府和议会都存在分歧,所以隔离措施应该还是要搞下去,但是标准肯定会大幅度下调的。”
迪斯雷利接道:“霍乱的危害性不容忽视,但是大部分议员认为,至少咱们现在人还没死呢,应该用不着截肢。而且现在社会舆论对霍乱管制的抨击也确实激进,再这么隔离下去,损失的财政收入搭配上大幅增长的公共卫生支出,我的上帝啊,今年的财政赤字可就要突破天际了。”
亚瑟用汤匙搅动着咖啡杯,比起议员们的高谈阔论,他更关心要怎么执行。
“所以,管制会放松到什么程度?”
“其他地方的暂时不清楚,不过伦敦的新管制草案已经拟定好了。”
巴林开口道:“抵达伦敦的船只会在泰晤士河南岸德特福的桑德盖特湾停留10天,期间当局会派遣一名医生上船指示清洁卫生条例,而在检疫期的最后3天,船只要在监督下进行开舱,甲板之间的空间要进行通风,所有船员的衣物和床单都要进行清洗和晾干。”
亚瑟听到这,端起咖啡饮了一口:“听上去确实比之前柔和多了。隔离期只有10天,贸易商们会高兴的。”
迪斯雷利摆手道:“实际上,议会依然在批评最新政策偏保守了,不少人都主张把隔离期降低到五天。毕竟霍乱发病通常很快,五天就足够甄别水手们到底有没有感染疾病了。”
几人正聊着天呢,忽然,叮铃铃的风铃声响起。
紧接着,他们便瞧见两个面容憔悴的中年绅士推开咖啡厅的门,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那正是中央卫生委员会的两位医疗委员:威廉·拉塞尔和大卫·巴里。
早在去年的时候,这两位医生便被英国政府选派为医疗专家,前往圣彼得堡考察发生在俄国的霍乱大流行,学习俄国人的防治经验和教训。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显然学的不太成功,又或者他们学的其实很成功,只是在俄国宣告可行的防治办法无法全盘照搬到不列颠来。
报纸上铺天盖地刊登的全是波利特·汤普森议员在下院的那句名言——如果将强制性预防建议给任何一个英国绅士看,考虑到英国人的传统习惯,英国人最多服从这些规则一个礼拜。
就在这一波又一波的舆论攻击后,中央卫生委员会在前几天正式宣告垮台,而在重组后的委员会中,以拉塞尔和巴里医生为首的隔离管制派全面失势。
不止如此,大部分议员们也被委员会一脚踹了出去,大批在一线有过实践经历的医生取代了他们的位置。
而新上任的委员会主席爱德华·斯图尔特则主张反霍乱措施的制定应遵循避免冲突、尊重公民权利、保证社会稳定及自身结构的原则。
卫生委员会还宣称:“欧洲大陆普遍实行的强制性措施是所有罪恶产生的源头,只要从医学专业能力出发,辅以切实可行的措施,依靠良好的判断力和情感以及道义上的支持,就可以避免可能危及他人生命的交往。在大部分情况下,只要遵守正确的清洁和通风条例,保持环境的卫生和良好,霍乱就很少会在家庭内传播,除非是霍乱具有某种特殊倾向性。”
委员会做出这样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向,也足以见得内部意见分歧之大、斗争之激烈。
而从拉塞尔医生和巴里医生这个要死不活的模样也能看出来,他们俩最近应该确实被整的不轻。
巴林望着两位医生的憔悴模样,开口建议道:“两位要不还是先来杯茶吧?”
拉塞尔一手捂着嘴似乎是有些干呕:“多谢您的关心,巴林先生。但是现在我们什么东西都咽不下去,如果一定要让我吃点什么,您不如去替我把卫生委员会的那帮人煮了吧。”
巴里的头发湿漉漉的,他坐下来长出一口气:“你们不知道,委员会里面现在就和地狱似的。我敢同伱们打包票,管制一放开,霍乱病例绝对会呈现爆发性增长。”
迪斯雷利听到这话,禁不住一挑眉头:“但是怎么办呢?巴里医生,你知道财政已经吃紧到了什么程度了吗?”
巴里无奈道:“我当然知道难处,但是这不是隔离造成的,而是由于之前这么多年在公共卫生领域的欠账。迪斯雷利先生,我举个例子你就知道了。根据利兹地方卫生委员会报告,当地有个拥有34所房屋的大杂院,里面有57间房间和340名居民,但是那里既没有铺过路,也没有修过下水道。就在过去一个月,我们从其中的32所房屋里运出了75车粪便。而在此之前,这些粪便已经有30年没清理过了。”
拉塞尔抱怨道:“这算什么?利兹这情况还算不错的。爱丁堡卫生委员会报告,他们刚刚花费了280镑,雇佣了30多名清道夫,对老城区的街道和死胡同来了一次全面清扫,结果从房屋、地下室以及露天场所一共清出3000多车的污秽垃圾。就这个情况,霍乱要是不爆发就见了鬼了!天知道他们平时都在干些什么,平时对公共卫生的管理工作不上心,到了霍乱爆发的时候又要怪隔离措施太紧,这难道是我们这些专业医生的过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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