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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宋蝉借着月光,从包袱里翻出提前备好的姜汁香料,细细抹在脸上。
辛辣的汁液渗入肌肤,很快便让她的面色变得蜡黄粗糙,她又将孙嬷嬷的外衣裹在腰间,身形顿时臃肿起来,活像个粗鄙的乡下妇人。
驴车在官道上吱呀前行,宋蝉借着月光数着更声,戌时已过,距离云都界碑应该不远了。
宋蝉刚松一口气,前方突然亮起一片火光。
“官府查夜!车辆靠边!”
十余名衙役举着火把拦住去路,为首的班头正挨个检查过往行人,宋蝉心头骤紧。
“姑娘莫慌。”一直沉默的老汉忽而开口,“运气不好,遇上每月的例行盘查了。”
说话间,衙役已查至跟前,班头举着火把照向车内:“这么晚出城做什么?路引呢?”
宋蝉低着头,老汉忙递上货郎牌。班头对照画像看了看,突然望向宋蝉:“这婆子怎么一直低着头?她与你什么关系?”
老汉搓着粗糙的手掌,赔着笑道:“回官爷的话,这是我家老婆子。身子一直不大爽利,今儿带她进城瞧大夫。谁曾想城里客栈都住满了,只得连夜赶回家去。”
“哦?”班头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蜷缩在车角的臃肿身影,“抬起头来瞧瞧。”
粗糙的手指眼看就要碰到宋蝉的下巴,宋蝉猛地缩回身子,以宽大的衣袖掩住口鼻,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边咳边从袖中抖落灰粉。
夜风一卷,细密的粉末直扑班头面门。
“阿嚏!阿嚏!”班头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宋蝉仍佝偻着背,嗓音沙哑得像磨砂纸:“官爷恕罪!咳咳……老身这痨病……”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呛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倾吐出来。
“真他娘晦气!”班头捂着口鼻连退三步,嫌恶地甩着手,“滚滚滚!赶紧滚,别把病气过给爷!”
直到驴车驶出百丈远,老汉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
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声道:“姑娘好胆识!”
宋蝉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凉飕飕地贴在身上。
方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要功亏一篑,以为是陆湛派人来抓她了。
那班头伸手的瞬间,她恍惚看见陆湛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曾经也是这样不容拒绝地朝她伸来,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好在她刚才刻意在寺庙里抓了一把香灰,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方才若是用了带出来的迷香,反倒会惹人怀疑。
这种市井小伎俩,还是当年在花月楼看厨娘们应付地痞时学来的。
“过了前面界碑,官差就管不着了。”老汉甩了个响鞭,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姑娘要当心,最近这一带并不安稳。”
“多谢,我会小心些的。”
驴车一路疾驰,驴车颠簸,宋蝉无限的紧张与激动在心里炸开了火花,被一种近乎眩晕的雀跃震得难以平静。
终于,在京城彻底陷入夜的沉寂前,驴车缓缓驶进了云都地界。
*
华清殿内,晋帝端坐于棋盘前,指尖捻着一枚黑玉棋子,久久未落。
殿内烛火摇曳,他目光似在棋盘上逡巡,实则却透过纵横交错的棋路,审视着对面的陆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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