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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虽未曾援引具体的法条,詹恩大人,也未曾给出实际的解答,但您却站在统治者特有的高度,为我们叙述了翡翠城的生存之道——为什么这样缴税,为什么可以免役,为什么城镇不必耕作,为什么商货要这么流通,所以法令和律条为什么这样安排,您阐述了统治的一整套运作方式和它背后所秉持的精神和原则,讲述了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相信着什么,努力想要获得什么。”
审判官有些唏嘘:
“帝国时代,有一位学者曾说:传统造就法律,法律回应传统。光这一点,您就胜过许多我在龙吻学院里,学法律却学成了法匠,只知晓照本宣科和死扣法条,却浑然无视其后的精神,无视我们立法执法的根本,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同仁们。”
泰尔斯看着詹恩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
“您过誉了,布伦南审判官。”
詹恩适时地起立鞠躬:
“我父亲在时,常常对我提起您的学识和品行,赞赏您的经验和专业,您为翡翠城乃至南岸领的所有人断案定规,指明方向,相比起我这个劳什子公爵,您才是翡翠城的瑰宝。”
布伦南点了点头,显然很是受用。
“我要加罚你一百金币,”但审判官接下来的话就不那么友善了,“因为你在审判庭上,借着贵族仲裁的神圣职责,拍审判官的马屁和攀扯关系。”
詹恩的笑容一僵。
泰尔斯突然觉得那个审判官很顺眼。
“特伦特男爵,斯里曼尼辩护师,还有这位莫利纳村长,”审判官回到当前的样子,“因为男爵的特殊要求,我们已经把这过程经历了两遍了,所以我相信你们应该没有更多的证据和论述了,那么本案将择期定判。当然,男爵大人,你是贵族,因此也可以行使贵族的复审权,三度申诉——但那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摘下眼镜:
“而在那之前,我建议你去雇一个辩护师,他们的行会就在光荣区,总比您大老远从城堡里赶来,在空明宫里当着王子殿下的面大声嚷嚷的要好。”
特伦特男爵浑身一颤:
“雇佣辩护师,又要花钱?”
“是的,又要花钱,”布伦南审判官叹了一口气,“但是能少些麻烦。”
他一敲法槌:“闭庭。”
审判厅里重新传出纷纷议论。
“但是官老爷,大人们,”那位村长的声音颤巍巍地响起,“我们的粮食还被扣着,如果他再申诉,再拖……错过集市,再几个月就要过冬,我们拖不下去了……”
他身边的斯里曼尼辩护师伸手扯了扯他,阻止了村长继续。
“我很同情你,这位莫利纳村长,但是既然你们接受了背后资助人的建议,把此事提起上诉,就应当料到其中的风险,”布伦南看向斯里曼尼,又看向后方的旁听席,目光不善,“而你们也许该想想:那些资助你们上庭的人,他们在意的,真的是你们的粮食,你们的利益——还是一旦拖入漫长的审判流程后,他们能从一群走投无路的贫民,以及一片上下凋敝的土地上所获得的东西?”
这话听得泰尔斯目光一动。
村长听得一片懵懂,但很快被斯里曼尼拉走。
布伦南审判官似有犹豫,他又回过头来,对整个大厅叹息道:
“说实话,作为审判官,我并不乐见这场审判。”
“作为审判官,我本该试着弥合公正,约束强者,保护弱者。但事实是,这场审判里真正的强者,反倒躲在暗处继续得益,而明面上的双方都损失惨重。”
泰尔斯和詹恩对视一眼。
老审判官看了看两边的男爵和村长:
“可是既然规则如此……恕我再多一句嘴罢:律令规条只是死的文字,流动在文字之外的,才是真正的力量,而如果你们继续囿于前者而忽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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