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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第2页）

方嘉鸣一下哽住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八年前，我们家发生了一场火灾。”楚树手里攥着那张照片，手指不停在边角处画圈，一直机械地重复。

“家里只有楚路、我和板栗。我跟板栗在房间里睡觉。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楚路把门踹开，把我救了出去。”昏暗的灯光下，楚树右臂的伤痕却格外显眼。

“火越烧越旺，床单、窗帘、书架都烧着了。但是板栗还在房间里，我就想进去救他。楚路把我拦住了，自己冲了进去。”说到这里，楚树忽然顿了几秒，“后来，我先看到板栗尖叫着被扔了出来，然后，然后楚路就被担架抬走了。”

楚树扎着针的手背又开始颤抖，方嘉鸣转过头去，轻握住了他的手背。

“重度烧伤患者的痛苦比其他病人更甚。他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但却有清醒的意识。不能动弹，不能自理，要一直忍受钻心的痛苦。楚路坚持了很久，换了好几家医院，花了不计其数的钱，但是他的伤太重了，身体情况越来越差。那时候我经常在医院陪他。”

“那天是楚路十九岁生日前的一天。那天下午，我妈还特地买了蛋糕，楚永森也说会早点来医院。但是楚路没等到他们回来。我靠在病床边上打瞌睡，忽然听到有人叫我。”

“我睁开眼睛，楚路正在看着我。他说，楚树，楚树。我答应了一声。然后他就跟我说，他很累，他想睡觉了。我那时候不懂他的意思，我说你睡吧。”

“十分钟后，楚路就走了。”楚树的眼皮合上又睁开，“再之后就是满世界的尖叫和哭声。楚永森赶来医院的时候，我躲在病房的角落里，他掀开窗帘把我揪了出来。那个眼神像是我亲手把楚路杀了。”

“楚路病重的时候，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大家都还对那场意外闭口不谈。楚路走了之后，家里就变得越来越古怪。家里的钱花光了，楚永森也变得阴晴不定。那时候我才知道，一个人的死，并不是终点，而是其他人痛苦的开始。”

“楚永森的脾气越来越差之后，他砸烂过柜子，摔碎过电视。我妈没日没夜地掉眼泪，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频繁地夜不归宿。再后来有一天我在家里撞见了刘频和我妈”

“刘频？”方嘉鸣蹙起眉头，“原来那个老领队？”

“是。”楚树自嘲地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所以后来他才会突然辞职。东窗事发了，他跟我妈连夜跑了。”

“这八年来，楚永森经常喝到烂醉。有天我妈不在家，他就踹开我的门。他很高很重，用腿把我压在床板上，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死掉的是楚路。他一直这样问，大概问了上百遍。”

“我快窒息的时候，第一次体会到了濒死的感觉。那时候我甚至在想，这感觉也不算太坏。后来，他浑身酒气在我房间的地板上睡着了。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什么死的是楚路，为什么死掉的是跟他那么像、他那么喜欢的楚路？为什么楚路要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冲进火海？他明明可以不用死的——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方嘉鸣低声问：“所以后来，你就习惯睡在壁橱里？”

楚树没有回答，但答案昭然若揭。

窗外又响起了雷鸣，狂风摔打着树干，像是想把整座城市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