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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在前的荀飞盏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后头的小皇帝发出任何声音,忙转身靠近辇侧,询问道:“陛下,起驾吗?”
萧元时咬着嘴唇,低声对他道:“朕一直希望……和皇伯父,和平旌哥哥之间的关系,永远都能像以前那样。可是同时,朕又不想总是被他们当成是个孩子,毕竟朕现在和先帝一样,是这大梁天下的主君了……这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自相矛盾?”
荀飞盏似乎想要劝说什么,但最终也无话好说,只能叹了口气,劝道:“今日朝堂之上必有争论,等陛下认真听了各方所言之后,心里怎么想的,您就怎么做好了。”
内侍口中“起驾”的声音高远绵长,在空洞的殿廊尽头回荡。沿途击打出的金钟之声次第起落,自养居殿的御阶前一直传递到了朝阳殿的金顶下,宣告着圣驾已经到来。
对于丹阶下群臣的山呼叩拜,萧元时早已没有最初登基时那么紧张,他一边面无表情地茫然听着,一边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许久未曾上朝的萧庭生身上。立于排班之首恭谨行礼的长林王明显消瘦了许多,黑底赤纹的王袍尽管扎束齐整,但肩背等处依然显得空空荡荡,再也寻找不到曾轻巧地将他抱在怀里的雄健力量。
尚是少年的小皇帝看着大伯父的苍苍白发,伤感之余又颇觉委屈。他觉得自己已经在尽力地遵循、维护父皇的遗命,想不通一切为什么会在不知不觉间走到这样的境地,让人完全不知道事情最终应该如何了局。
“诸卿平身。”萧元时抬了抬手,舌底一片苦涩,“长林王请坐。”
萧庭生躬身致谢,依常例在阶前圈椅中入座。整个大殿接下来静寂无声,被一阵难堪的沉默压抑笼罩住,许多朝臣都尽可能地弯腰低着头,反倒显得立于武臣班列之中的萧平旌更加显眼。
荀白水很清楚这个僵局必须由自己来打破,主动上前两步,面向御座躬身行礼,“启禀陛下,怀化将军于宁关堡外抗旨不接之罪,已延迟未审多日,朝野上下物议纷纷,若长此以往,必伤皇家威德,已不可再多姑息。”
萧元时对自己当下这个处境越是感到难受,对萧平旌的怨气便越是深重,板着脸问道:“内阁如何提议?”
“老臣特请陛下恩准,在此向怀化将军当廷问话。”
接下来的短暂停顿期似乎是留给长林王提出异议的,但萧庭生依然安坐,没有任何动静,于是萧元时顺势点了点头,应道:“好。准荀首辅代朕问话。”
旨意既出,萧平旌便主动走出,前行数步,来到荀白水的旁边,两人面对面而立。
为显气势,荀白水刻意在一开始就将声调放得极为严厉,“请问怀化将军,十月朔日,本官抵达你宁关堡军营外,被你麾下兵将强行拦阻,不容入内,可是属实?”
萧平旌淡淡答道:“治军本当严谨,没有核准身份之前,营中岂能随意出入?荀大人亮出天子剑后,不就顺顺当当地进来了吗?”
“也好,暂且当作如此,那随后本官千辛万苦见到了将军,拿出天子御旨,你是怎么说的?”
“我请求大人延迟几日再行宣旨。”
荀白水冷哼一声,盯住萧平旌的眼睛,“君臣乃是三纲之首,御旨当前,你凭什么要求延迟?就凭你手中握有统率边境大军的长林军令吗?”
这是性质极为严重的一句指控,殿上群臣虽未有人插言,但也因此生出了少许哗然之声。
萧平旌声色不动,视线徐徐扫过周边面有疑色的众臣,挑了挑眉,语音清晰,“荀大人,要抗击皇属军主力南下,必须提前调动多少兵力,耗费多少军资,您心中可曾有数?大战之前,各营之间的联动配合一旦被临时打乱,北境防线会有多危险,大人又真的清楚吗?”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荀白水当然不清楚,但他很清楚此刻绝对不能任由对方转换话题,立即厉声反驳道:“本官奉旨问话,并非在讨论军情战略,请怀化将军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萧平旌随着“奉旨问话”这四个字转过身,微微仰头面向萧元时,低声道:“臣相信陛下如果事先知道北境军情,必定不会颁下那道旨意,是不是?”
早在宁关战报传来之前,萧元时就已经开始偷偷后悔,被这样突然一问,嘴角便不由自主抿了起来,“朕……朕当时确实不太知道……”
荀白水绝对不能放纵这样的问话走向,立时向身侧扫了一眼,甄侍郎接到指示迈步而出,大声道:“启禀陛下,臣以为怀化将军这番辩解,完全是倒果为因。据微臣所知,敌军主力南下,其实就是怀化将军特意安排放进来的……”
此言一出,萧元时和群臣都是大吃一惊,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直安静旁听的萧庭生微微皱眉,按着圈椅扶手站起身来,但却未直接询问甄侍郎,反而转向了位列前端的兵部尚书晋勋,“甄大人是兵部侍郎。晋尚书,本王想知道刚才那句话,是否是兵部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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