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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换成季窈惊呆,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噌”的就从板凳上站起来,站到梁之章面前,杜仲脸色也凝重起来,看着梁之章一言不发。
“梁大夫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呵。”梁之章冷笑一声,开始讲起他这些年给陈夫人看病,从她口中得知的一些事情来。
陈夫人当年之所以会带着子衿不远千里来到龙都投亲,是因为其夫君生性好赌,嫁过去不到三年将家中值钱的家当败个精光。当初莫老三愿意收留她们母子两,也不过看中陈夫人容姿艳丽,算得上倾城佳人。自从两人生下莫子衿的弟弟之后,好日子才过一年,就被子衿的生父找上门来,开口闭口就说莫老三强占民妇,让莫老三要么给钱留人,要么他就此告到官府,要莫老三人财两失的同时,恐还有牢狱之灾。当时莫老三被逼得没法,只能东拼西凑拿出二十两银子来给了那赌鬼,却不想就此种下祸根,那赌鬼三天两头就以看自己儿子为由找上门来,顺便再找莫老三和陈夫人要钱。
为此,莫老三的性格慢慢从憨厚老实变得喜怒无常,稍有不如意就对着子衿拳打脚踢。子衿知道自己不是他亲生,寄人篱下又有个不逼死他们不罢休的亲爹,承受莫老三再多拳脚也只能忍气吞声,连哭都只敢躲到门外去哭。
后来有一次,那个赌鬼又找上门来,赖了半天找陈夫人拿了一吊钱骂骂咧咧离开。莫老三回来以后喝了很多酒,陈夫人听他一个人嘀咕,说什么“死了才好,死了他就不会上门来骚然我”之类的气话,第二天子衿出门以后就整整三天没有回来。她官也报了,漫山遍野、街头巷尾也找了,都没找着。
直到第十天傍晚,子衿衣衫褴褛地出现在门口,看见她气若游丝地喊了声“娘”就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她那几天忙里忙外,又要照顾弟弟又要照顾他,等他醒过来,私底下才悄悄提起是莫老三四日前借着带他上街买糖人的理由将他哄骗出去,打晕之后套上麻袋,不知道被卖给什么人。他好不容易挣脱看守,一路上又累又饿,辗转吃了很多苦才找回来。
陈夫人有苦难言,饶是心里再难受,表面上也只能忍住不开口。一来二去,内心郁结成疾,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
“太过分了!”少女拍案而起,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这种人也配当人家夫君、做人家爹?我呸!禽兽不如,畜生!他七年前既然能做出卖掉子衿的事情来,那如今他再对这些小孩下毒手,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
杜仲在一旁也算是完全听明白,低头略整理衣襟,淡然开口,“他当初选择卖掉子衿,其背后根本原因在于那个赌鬼生父。与如今四件孩童失踪案背后可能存在的原因截然不同。且如果真是他做的,为何中间相隔七年?我劝你再好好想想,不要妄下定论。”
这杯茶喝完,梁之章起身走到门口准备打烊,面容上波澜不惊,“说起来,老夫这两月替陈夫人看病的诊金他们尚未给我,往年都是每月结清的。看陈夫人缠绵病榻,我也没好追问。”
季窈柳眉上扬,心里有了想法,“那就对了。他们近日定是缺钱用,那莫老三才会旧事重提,惦记起七年前买卖孩童得到的甜头来。我一定要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严大人,让他派人时刻盯着那个禽兽。”
杜仲听她嘴里又又又提起严煜,蹙眉沉声,“嗯?”
这一声莫名带着满满压迫感。少女缩了缩脖子,不敢看他。
“三七……我派三七去告诉他行了吧。”
这人真是,怎么会这么排外呢?非要人家严煜成为南风馆里的小倌他才会把人家当自己人看待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严煜真的来南风馆当小倌的话……嗯,此等正人君子估计会被调戏到哭。
想想还挺有意思。
接下来几日,季窈知道杜仲主动帮她去信到苗疆替自己打听身世,乖乖待在南风馆没有再去衙门,只是让京墨拜托李捕头,小童失踪案一有进展就派人来告诉她。
杜仲每隔几日陪着她去济世堂换药,伤口愈合的同时,疤痕也淡褪不少。回家路上看见有穿青衣的郎君路过,看她眼神恍惚,杜仲知道她心里在想南星。
“京墨派人去封家问过,封啸尘在徐清来和一众京城名医的照顾下已经醒了,接合的骨头正在恢复期,预计至少还要半年才能下床行走。”
“封啸尘?”
四目相对,季窈看见杜仲眸色闪动,反应过来后有些失落。
“对,他不叫南星,他叫封啸尘。”与那个幼稚的青衣少年相处的一年,如黄粱一梦般短暂,醒来之后,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曾心动过的那个少年郎,其实只是她想象中无忧无虑,能与她携手同游之人。
真正的封啸尘,她知道得太少。
少女苦笑一声,抬起头看向身边人,语气带上几分试探,“你呢,杜郎君。”
“我什么?”
“你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从没想过她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杜仲停步当场,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季窈问完就慌张起来,生怕听到他直截了当的拒绝。
当然也怕他随便说个名字来哄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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