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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缜忽地怔住,脸上浮现不忍的神情:“夫人若能趁早供出杀手,或可争取宽大处理。”
邹玉盈没有讲话。
裴缜默了一会儿道:“可以请教夫人一个问题吗?”
“请说。”
“为什么让他们死得那样漫长而痛苦,单纯为了报复吗?”
“痛苦么……对于深处痛苦中的我又有谁真正询问过?”邹玉盈凄凉一笑,“那样做无非是想让他们好好反思一下前半生的过错罢了,可惜他们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假如他们肯承认便也不会死了。”
裴缜霎时如五雷轰顶。他想起了戚行光死亡现场的脚印,此前他认为是凶手在观摩死态,万万不料是在等待对方认错。然而按照戚行光那种狂妄自大的性格,怕是早忘记邹玉盈这个人了。
裴缜舌尖苦涩,不知该说什么好。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邹玉盈带着镣铐的手上,她的手里犹自攥着陶俑小人儿,拇指时不时在小人儿头顶摩擦。
直觉告诉裴缜,他忽略了什么。偏偏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风乍然急了,呼呼地往袖管里钻。邹玉盈娇弱的身子站立不稳,裴缜上前扶她一把。身体相触的电光火石间,邹玉盈用尽全身力气将裴缜推向栏杆。
百尺高楼,掉下去不是闹着玩的,前后左右士兵慌忙冲上来搭救。邹玉盈趁着左右无人的间隙,轻盈的像一只鸟飞跃下栏杆。
她面上表情安详如赴美梦,青丝由着风儿漫卷,飘飘摇摇地下坠。
裴缜及众兵士全部傻了,等他们反应过来,邹玉盈已是一具死尸。
陶俑碎在邹玉盈身侧,颓靡地四分五裂着。忽然一滴雨落了下来。
“啪”地滴在伞上,伞檐微抬,露出楚畔儿青索无味的脸孔。她撑伞走在雨声密集的大街上,周围摊贩慌忙收摊,行人亦四散而去,不消片刻,街上只余她一人。
雨势急骤,街道起了雾气,一切变得朦朦胧胧。水流淙淙流淌,向低洼处漫散。
将那摊鲜红冲成丝丝绺绺,走出四万八千道分支,融入四面八方的土地。而位于血迹中心的邹玉盈,她干净宛若新生。裴缜打楼上俯瞰,茫茫顷刻,大雨将一切吞噬洗净。
子夜,邹元佐熟得极睡。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来到他床前。
仿佛天生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力,邹元佐兀地睁开双眼,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来人,眼睛便被一块黑布蒙住。
“你是谁?”
来人不答,慢条斯理地捆绑他的手脚。
“是邹玉盈叫你杀我的吗?她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不十倍的钱!”
见对方全然不理会,邹元佐急了:“邹玉盈已经死了,你不必再对我动手了,你听到了没有?”
不能视物无形放大了邹元佐的恐惧,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对他做什么,身体僵直无法动弹,呼吸也渐渐凌乱,“来人,来人,有——”
后面的字不及出口,嘴巴忽被塞入一块硬硬凉凉的东西,邹元佐本能地想吐出去,对方却将他的嘴巴捂住,强迫他咽下去。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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