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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脸秀眉,妙目薄唇。一个个如鬼怪般长在墙上,在姚宝樱进屋刹那,齐齐凝下身段,朝姚宝樱扑面而来——
她们长着姚宝樱的脸。
十五岁的姚宝樱,坐在屋廊下玩水,目光殷殷地看着木门的方向,等候画作上并未出现的归人;
十六岁的姚宝樱,是面容模糊的人影包围,他们为她量身裁衣,将口脂妆粉涂到画作上茫然的少女脸上;
十七岁的姚宝樱,在满园樱桃树下持刀练武,刀风卷起满天红花,与她对打的另一个人,在画作上不见踪迹;
十八岁的姚宝樱,凤冠霞帔,手持却扇,端坐华辇,十里红妆夹杂着黑魆魆的夜雾,这个模糊的像梦境的画作中,对面的郎君迟迟不现身。
姚宝樱仰着头。
手中刀,在她畏惧惊恐下,从她手中无辜脱落,在木板上砸出“咣”的一声巨音。
她心脏跳得厉害,她置身其中,直到她听到幽幽凉凉的男声,从屋外传来——
“我们说好了在今年成婚,你怎么敢失约?”
一阵风过,一片烟散。姚宝樱转过肩,茫茫地看向湖心外,木桥后,张文澜就立在丛丛樱桃树下。
满园的故人仆从不见了,来捉拿宝樱的侍卫们不进院,如此院落,只有张文澜和姚宝樱二人遥遥看着彼此。
姚宝樱想,他像一只水鬼。
他脸色过白,目下乌青,整个人一道宛如薄烟,被重重湖水挡在后方。他目光空落落地落在她身后,落在满屋飘飞的画像上。
他踩上木桥。
“吱呀。”
他踩上木桥,二人都听到木头断裂声。姚宝樱看到那架在湖上、也许平时根本没什么人走的木桥,从中间断裂,才走出一步的张文澜站在水洼中,雪白的衣摆立即沾了水。
姚宝樱盯着他衣摆上的荷花出神。
他衣摆的荷花,与他的人一道,陷入泥水中。
木桥断了,她想,他来捉她的路,就断了。
张文澜也静静看着断掉的木桥,木桥后立在屋廊下神色恍惚的少女。
这好像就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好像他走向她的一整条路,崎岖漫长,中途挫折,天降刀子,地漫熔浆。四方天神、十万红尘,全都漠冷地站在高处睥睨。
世间万物,皆阻止他走向她。
张文澜看着衣袂上的水,他心口开始密密麻麻地染上痛意。他知道这痛意的缘故,正因为知道,他才笑出了声。
他说梦话:“这是你逃开我的,最后一个机会。”
姚宝樱:“……什么?”
她想问许多,而她眸子倏地一颤,身子禁不住绷起向前倾。她控制住自己的身子,却控制不住张文澜——她眼睁睁看着张文澜朝前走,水漫上他的衣袍,漫上他的膝盖。
他还在往前走,眼睛看着她。
姚宝樱:“你疯了!”
他一边朝前走,挣开那些泥沼水流,就像是挣开那些拽住他脚踝、要将他往下拖去的枯骨死魂。他走得艰难,水流湍急,他的笑声则更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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