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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九点。
时序已然入冬,医院冷气丝毫不输外头乾冷的空气,苏别年坐在身心科候诊位,相比急诊室的急匆步伐,这里寂寥无声,让焦虑肆无忌惮地蔓延。
她手上死皮被撕成一道道血痕,目光紧紧锁在候诊名单——下一位病人就是她。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光是隻身一人踏进医院就用足了所有勇气,苏别年不知道当她和一个陌生人倾吐自己,迎来的是松一口气,又或是下个人间炼狱。
脑中闪过好几次「要不要乾脆一走了之」的想法,不过最终全被对于深夜恶梦缠身的恐惧赶跑。
「苏别年小姐。」
苏别年停止胡思乱想,拎包起身,努力看作若无其事地走进诊间。
「苏别年??」医师盯着电脑萤幕,嘴唇轻啟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接着转头与她四目相交。「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最近,在睡眠上好像有障碍。」苏别年垂头,回想这阵子的夜晚——「明明已经工作到三更半夜,身体也感觉很累,躺在床上、闔上眼,却还是难以入眠。」
医师沉吟,「是有什么压力吗?」
问号落下,苏别年心里一咯噔,在话出口前,眼泪率先夺眶而出。
压力。
现代人哪有没有压力的。
大家都在为无法预测的未来努力,选择安于现状不过是一种逃避。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只是独自奔跑太久了,需要时间休息。活在当下,不要被过去束缚,同时也不要被未来绑架。下次回诊两个礼拜后,没有问题的话我们下次见。」
这是离开诊间前,医师对她说的最后一段话。没有如释重负,只有轻飘飘的诊断、几袋药物和满地心碎。
自从十八岁之后,苏别年的生活像是被一把火烧成乾枯荒漠,眼泪是唯一的水分,滋养伤心难过,她竭尽全力向前狂奔,希望早日逃出暗无天日的世界,直到今天,医院苍白的灯光恍若拂晓,她才惊觉自己向来得不到太阳的偏爱。
但明天还是会继续,苏别年别无选择、没有退路,她花了一整个夜晚稀释泪水的咸,强迫自己接受生活本就是一团乱,都走了这么久,再忍一下就过了。
再忍一下,会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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