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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坐在主桌下方的几乎都是圣城内各个势力的重要人物,这些骑士们只能坐在靠近墙壁的地方。
侍从们端上了洗手用的玫瑰水,坐在公主身侧的艾蒂安完美地履行了一位骑士的职责,他如同仆人般地侍候公主洗手,为她奉上丝巾,而后在同一个盘里洗了手。
这样近的距离,希比勒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对方已经灰白的双鬓,眼角和唇角的细纹,侍女们都知道的事情,她更不可能一无所知,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嫁给一个足以做自己父亲的骑士着实叫人痛苦,但站在希比勒的立场上,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在选择一个丈夫,而是在选择一个得力臂助,孩子的父亲,以及亚拉萨路的国王。
虽然阿马里克一世在鲍德温的事情上异常顽固,但竭力想要说服国王的可不止一个雷蒙,建议国王将希比勒公主的丈夫视作继承人的也不在少数,又或是公主和丈夫生下的孩子他们也可以接受……客观实际并不以人类的主观意识转移,无论国王怎么爱重鲍德温,一个麻风病人是永远无法痊愈的,他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坏而不会越来越好。
而阿马里克一世是否真如他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定呢?希比勒并不这么认为,如果阿马里克一世真心如此,他就不会继续谋求与拜占庭公主的婚事了,阿马里克一世今年也只有三十四岁,他若是娶了新妇,完全有可能生下一个或是更多个健康的男孩……
这时第一道菜被端了上来,或许不该这么说,因为这道更近似于观赏性质的甜食被称之为“雕塑食物”,厨子们将各种各样的蜜饯与糕点糅合在一起,做成动物或是建筑的样式——艾蒂安曾经在路易七世庆祝继承人诞生的宴会上看到过被做成天鹅样式的甜食,天鹅的嘴里衔着用糖雕琢染色出来的鸢尾花。
这里端上来的是一座“圣十字堡”,用料主要是果仁酥和椰枣,外面浇淋着蜂蜜和糖,吃起来固然美味可口,但有着明显的拜占庭甚至撒拉逊风格,艾蒂安一边心不在焉地尝了几口,一边下意识地扫视周围,不知道这些为基督作战的骑士有没有注意到这点。
很可惜,没有。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大餐,烤鸽子,烤鸡,烤兔子,一只猪被整个儿端上来,肚子里塞满了用它的胃,肠子和膀胱做成的香肠;鹿肉被切开后送上来,装饰着尖锐的鹿角,周围堆满了各种香草;还有炖浓汤,里面漂浮着肉,当季的蔬菜和绽开的麦粒。
还有馅饼,里面层层叠叠地塞满了肉,猪肉,鸽子肉或是鹿肉。
酒也斟上了,膳房总管为这次宴会准备了一百桶葡萄酒和三百桶啤酒。
在每一道菜的间隙,正如之前说的那样,会有表演,乐师弹琴或是吹笛子,小丑耍把戏或是跳舞。
在一道用耧斗花与藏红花,还有檀香染成了蓝色,金色与红色的杂肉盘被送上来时,有个侏儒爬上了悬挂在木梁上的绳子,这根绳子可以让他从大厅的这一端飞荡到另一端,他用一只手抓着绳子,另一只手抓着一个很大的银酒壶——他直接飞到了主桌上方,被阿马里克一世身后的一个侍从抓住,人们哈哈大笑,阿马里克一世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伸出杯子让侏儒给自己斟酒。
侏儒斟了酒,挤眉弄眼地说了个新鲜的笑话,主桌上的人无不前俯后仰,就连公主希比勒也不例外,艾蒂安随手摘下一颗金别针扔了过去,侏儒顿时喜出望外,伸出酒壶去接,但窄小的壶口怎么能接得住胸针,它在酒壶上蹦跳了一下,就掉了下去。
“快放我下去!”侏儒喊道,他没注意到那个侍从的面容迅速地扭曲了一下,他被推了出去——恶狠狠地,身体立即失去了平衡,酒壶先掉了下去,然后是他,他摔在一张长桌上,骑士们大声地嘲笑他,在他一动不动的时候一个骑士搡了他一把,然后他就连同那盘子吃得差不多的鹿肉一起跌在了地上。
他太倒霉了,他距离地面不是很高,但摔在桌子上的时候,用来装饰的鹿角恰好刺穿了他的胸膛。
在塞萨尔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只是静了一瞬的长桌上爆发出一阵更为响亮的笑声,骑士们拍着桌子,乐不可支,显然这个笑话比侏儒表演和说出的更好笑,一群侍从从后面跑了出来,他们抓住桌布的四角——它们有好几层,他们径直提起了最上面的那层,两个侍从将侏儒的尸体连同那根鹿角一起搬起来放在上面,就这么把他和那些残羹剩饭一起提着走了。
之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这个“笑话”正在飞一般地传向各处——有人正在大吃大喝,没能亲眼看到,着实叫他遗憾……从塞萨尔的位置,正能看到那个侏儒流出的血,但很快就有其他的侏儒和乐手踩了上去,转眼间就和大厅深黑色的地面融为了一体。
鲍德温碰了碰自己的朋友,他也不觉得如何,但他知道塞萨尔是个心肠软到会令人发笑的好人,“我们回去吧。”他小声说。
塞萨尔摇摇头,他一来到这里就亲手杀了两个人,虽然他们并不无辜,但他同样要习惯无辜者的死亡,在这座圣城里,在这座圣城外,人类的性命简直就如同砂砾一般毫无价值。
又一道菜上来了,一种鸡肉酱跟用杏仁牛奶煮过的大米混合在一起,然后再加入炸过的杏仁和茴香,人们将之称为“白奶酪汤”,介于汤和甜品之间,不过更多的还是会让人想起撒拉逊人的大米布丁——在这道菜后则是一道肉冻,肉冻上需要撒上香料,艾蒂安殷勤地为公主希比勒端着香料盘——一个分格的盘子里分别放着洋葱、生姜、胡椒、藏红花、丁香和桂皮,公主用手指捻了一些桂皮洒在上面,也为艾蒂安的肉冻撒了一些。
“他们确实非常般配。”博希蒙德对身边的雷蒙说道。
“不知道桑塞尔伯爵的武力如何。”雷蒙蹙着眉说道,阿马里克一世还能有二十年寿命当然没问题,但如果国王年寿不永,只能活到三十岁,而且在三十岁前很有可能缠绵病榻的鲍德温根本无法承担得起天主交付的重任,到那时候唯一一个能够率领他们与撒拉逊人作战,守卫圣城的人就只有公主希比勒的丈夫,他更愿意谨慎些,但圣城中的其他人并不这么想。
“他可是曾经击退过一个国王,两个伯爵的联军。”
博希蒙德半真半假地说道。
“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是为了上帝。
“我们的公主希比勒难道不美吗?我看她已经让桑塞尔伯爵神魂颠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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