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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9章 见面（第2页）

大家惊讶地迟疑了一刻之后，先后脱口喊道：“爹爹！”

“震海！”

“兄弟！”

太突然了！突然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正因为突然，使屋里出现了不该有的沉寂。

这一家人的突然相聚，谁也猜不出是忧是喜，是灾是祸。各人心里也不知有多少冤和仇要倾诉，有多少苦和痛要倾吐。

尤林看到八年前夜里送走的亲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一头撞在干爹爹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如石、嫂子打量了下离别了八年的亲人，周身打了个冷战。

赵万程看着宋震海这副模样，心里一阵绞痛。只有王长林用同情和陌生的眼光，和阿水一起望着这个陌生人。

宋如石过来指着宋震海对王长林说：“这就是阿水的爹，做梦也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刻回来！”

他又对宋震海介绍着：“这位叫王长林，是刚来到咱这面錾磨的。今日傍晚‘黑大门’的狗把你这个没见面的儿子咬伤了，亏了你这位兄弟从狗嘴里抢救了出来，咱一家人千言万语也谢不尽哪！”

宋震海挪过脚步来，抓住王长林的手，用嘶哑的、但是有力的声音说：“好兄弟！叫我说什么好呢！多亏你啊！”

嫂子扶起阿水来，指着宋震海说：“这就是你朝想夜盼的爹！快！叫爹呀！”

阿水瞪起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看了一下，咬咬嘴唇，从心底喷发出一个字来：“爹！”随即扑了过去。

全屋人又沉默了下来。

七年的生离死别，有多少话要说，从哪里说起？

嫂

子把宋震海从头看到脚，一副多么叫人难受的苦难模样！当她看到他那麻袋片下的两只磨得血淋淋的双脚，泪珠成串地往下落，心疼地说：“我的兄弟！看你这脚，这么长的路，怎么走过来的，是人受的滋味？”

赵万程心里一阵阵发酸，弯腰把脚上的牛鼻子脸纳底鞋脱下来，塞给宋震海道：“我的侄子，快穿上吧！”他突然预感到什么，急促地问，“震海！你爹······”

宋震海咬咬牙，把握紧的拳头往土锅台上一砸，难过而又低沉地说：“我对不起叔叔和嫂子，也对不起老亲旧邻，他老人家不在啦！”

宋如石的太阳穴上像被击了一拳。他打了个趔趄，一步迈了过来，用那双比钢锉还硬的手抓住宋震海的膀子，问：“你说什么？死在哪里？怎么死的？”

愤怒的烈火和仇恨的泪水一齐从宋震海的眼里往外冒，他强咽下去，陷进了那段悲愤的回忆里，他沉沉地说：“东山的狼吃人，西山的狼也吃人。临走那年，还没到天津卫，在一片荒滩野地里，走了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两个人烟火没见，粮米没沾牙。饿了撸两把野菜塞到嘴里，干了喝两口臭水解渴。到第三天的傍黑，爹爹饿得走不动了，他躺在地上，两手抓着土，嘴里断断续续地叫道：‘给我口饭吃！给我口饭吃·······”

宋震海低下了头，声音哽咽了。

他脑子里又出现了那恐怖广漠的荒野和那吞噬穷人的漫长的路。

停了停，他又接上说：“我跑出十几里路，在海滩的草窝里找到一户穷苦人家，要了两个菜团子给爹吃了，这才缓过口气来。我们又走。

可穷人走到哪里也没有活路啊！死活总算来到了关外，又经过千难万苦，经穷乡亲们的说合和作保，在抚顺煤矿找了个活落，下煤井子挖煤。

这一年，日本鬼子进攻关东三省，蒋光头命令光撤不打，不到三个月，把三个省双手送给了日本帝国主义，煤矿也被日本强盗占领了。

谁知那日本鬼子比狼还狠，半年不给工钱，白干活，还不管饱。

天长日久，人们饿得连腰直不起来，哪还有力气干活?可是少挖一锨煤也不行！鬼子、监工、打手整天跟在屁股上，轻的拳打脚踢，重的腿断胳膊折。

去年夏天，有一次，爹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抓了两把日本鬼子垛在矿上的生豆子，还没掩到嘴里，被一个叫村上的鬼子看见了，这些灭绝人性的狗东西放出狼狗来，活活地把爹咬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