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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美人插不上手,索性便去对镜梳妆了,却借着镜子偷看皇帝:“妾待会儿要去给皇后请安,也不能睡啦。”
皇帝眉目无动,只不咸不淡道:“杨卿倒懂规矩。”
杨美人知道就算今日自己撒娇耍懒不去请安,皇帝没准也会同意,可,这和皇帝主动说出来的全然不是同一种意味。
因此受了夸奖也不见多高兴,只眨了一眨圆眼,继续暗示:“妾才不想懂规矩呢,可妾也断不能给陛下丢脸呀。”
皇帝对此却不过置之一笑。杨美人忽然放下梳子,回头直直看他,委婉的不行就来直的:“陛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皇帝冠带已而挺括,原本正要离去,闻言顿了顿身。
屋外,天色犹是扑朔的青白色,分不清今日晴日还是雨日。
最后,他只淡道了一句:“杨卿如今,就已很好。”
即动身前去上朝了。
杨美人红润如樱的唇轻轻一撅起,这不是等同告诉她,她变不成他喜欢的样子吗?
她恭恭敬敬把人送出门,便也出发前往凤藻宫了。
不用想也知道,今日自己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宫中的宠爱不就是这样吗,越负挟圣恩的,越会招人嫉恨,但若不站上风口浪尖,就只能做浪底任由磋磨的可怜砂石,下场不会更好。
因着早做好了准备,杨美人便只如平日最爱的那样,穿了一身海棠粉的衣裙,活泼雀跃的颜色,衬托得一张莲脸盈盈可爱,仿佛初生的、还未大展艳萼的菡萏。
到了凤藻宫,宫人们井然往来,或摆放茶点,或迎门唱礼,各自手上都有要忙的事,杨美人看着眼前这奔走交叠的人影,步子忽然停了一停,对身边的婢女小桃感怀地讲道:“其实啊,像她们这样也不错,愚昧无知,浑浑噩噩的,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主子说话,小桃当然是全神贯注地竖耳敬听,可饶是如此,她还是不能参悟杨美人话中的意思,甚至不知道杨美人口中的“她们”所指的是何人。是说那些宫女?可哪有主子羡慕奴才的呢!
杨美人斜睨了一眼小桃懵懂无知的神情,“说了你也不懂。罢了,我只是……”
她只是有点灰心。
来的一路上她都在想陛下方才的话,她分明应该为了承宠开怀的,却又总觉得他处处不甚真心。
就像昨夜,陛下待她,虽然温柔,可也敷衍。
同她春帐旖旎、一枕同卧,可她能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她疼了也不敢出声,到最后眼角噙泪,被他用拇指擦去,却未得到帝王的一言垂问。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吗?注定虚无缥缈、朝难望夕,却要她拼上一生去争去搏,这辈子都陷身在无休无止的涡流中?还是说,要努力走到似明昭仪、珍婕妤那样的位置上,才能真正让帝王看入眼中?
杨美人知道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再拖沓不前就要错过请安的时辰了,今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最是一点差池不能有的时候。
她走到正殿中坐下,因她是新秀里位份最高的,吴嫔则是旧妃中位份最低的,两个人的座位就这么挨在了一块儿,吴嫔一转头就被这一身鲜妍轻嫩的粉色晃得眼睛疼。
恰好皇后今日赐了众姐妹各一盏进贡的玫瑰普洱。芳茶总是要细细地饮、慢慢地品的,吴嫔不知品出个什么意思来,看了眼坐在上首的皇后,又看向杨美人:“呦,妹妹今日怎么这样娇艳?”
杨美人一改方才对着近婢之时的惆怅,语气天真:“姐姐看我娇艳,雀仙却不敢居功,身沐天恩的泽润,譬如草木得到阳春雨露的惠爱,哪个会是灰头土脸的呢!”
吴嫔竟一时无法从她烂漫的神情中分辨她是不是话里有话地讽刺自己。
从东宫旧邸过来的妃子必都知道,她是个最不得宠的,幼年的清锅冷灶、东宫的备受冷眼,总让她抬不起头来。可杨美人刚进宫,哪就能那么清楚,再说以往她位份最低,自然弱人一等,但现在新妃的位份可都还在自己之下呢,她怕什么!
况且今次皇后特地赐了茶,摆明了是想让大家多坐一会儿,好教杨美人多吃些明的暗的刀子……
吴嫔心思纠绞了会儿,权衡出个虚浮在表面的笑来:“天恩自然待大家都是一样的,今天这家,明天那家。妹妹年纪小,做姐姐的也是好心,希望妹妹不要急着招摇,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杨美人佯作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面朝她:“姐姐在说什么呢,天恩待大家怎么会是一样的,皇后娘娘可还坐在这里呢,我们怎能比上娘娘万一?况且就算我有心招摇,也总不如皇后娘娘艳冠群芳,最多,就是比姐姐你好上那么一点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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