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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从建筑图上看,这些区域都有着地下室。”他的指尖停在图纸上几个用红笔圈出的位置,那里的线条比其他地方更加模糊,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投影仪的光束中,灰尘无声地舞动,仿佛无数个逝去的灵魂在围观这场会议。
陈树生转过身,战术靴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调试着投影仪的旋钮,画面切换成一张内部结构的剖面图。
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如同巨兽的血管,而那些地下室就像是它深藏的内脏。
“我们在经过这些区域的时候,要多耗费一些功夫。”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眼睛却始终盯着照片上散热塔的阴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不知是拍摄时的巧合,还是……
这他妈哪儿是工厂啊?分明是头被时间这老混蛋凌迟处死的钢铁巨兽。
那穹顶豁开的狰狞大口子,瞅着就让人心头发毛——你说它是自然塌的?
那裂口的边缘,扭曲撕裂的钢筋活像折断的肋骨茬子,锈迹斑斑,像是干涸发黑的血痂。
怎么看都像哪个宇宙深处冒出来的、脾气贼差的泰坦巨人,嫌这玩意儿碍眼,抡起他那能把行星当西瓜劈的开天斧,照着脑门儿就给剁了一下狠的。
这哪是腐朽?这是来自虚空深处、纯粹到骨子里的恶意,是宇宙给你比划的一个巨大中指。
那光,亮得刺眼,亮得能把视网膜灼出窟窿,可偏偏又冷得钻心刺骨,像冰川深处融化的雪水,顺着脊椎骨往下淌。
这道斜插进来的、惨白又冰冷的光线,是这死寂厂房里唯一活着的或者说,唯一在动玩意儿。
它把空气里漂浮的、比时间尘埃还细碎的颗粒,照得纤毫毕现,一粒粒悬浮着,闪着金属特有的、冰冷死寂的微光。
它们就那么无声无息地飘着,旋转着,永不坠落,像一场被诅咒的、凝固在空中的金属暴风雪。看久了,眼晕,心也跟着往下沉,沉到没底的深渊里去。
目光挪到地上,更瘆得慌。经年累月积下的油污,在光柱的淫威下,泛出一种极其诡异的、活物般的虹彩。
它们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污渍,倒像是某种黏稠、冰冷、具有腐蚀性的外星生命体液泼洒开来,在光线下扭动、变幻。
它们无声地闪烁着,扭曲着,组合又崩解,固执地、一遍遍地重复着某个无人能懂的倒计时信号。
盯着看,你会觉得脚下踩的不是水泥地,而是一大块正在缓慢腐烂、渗出致命汁液的巨大腐肉,那些虹彩就是它溃烂皮肤下跳动的、不祥的脉搏。
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巨大死亡之后、尚未完全冷却的、令人窒息的余温——一种庞大造物被遗弃、被分解时发出的无声哀嚎。
站在它跟前,人就跟被扒光了扔冰窖里似的,后脖颈子嗖嗖冒凉风,本能地就想缩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团。那感觉,活脱脱像一头迷路的蚂蚁,不知死活地爬进了某条上古利维坦被开膛破肚后、早已风干石化却依旧散发着洪荒凶威的巨大体腔里。四周那死寂的、带着铁锈腥味的空气,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得人胸口发闷,喘气都费劲,脑子里嗡嗡的,只剩下一个念头:渺小,真他妈渺小到尘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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