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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初梨停住了。
重新走到了光下,看着郭皇后穿着簇新的凤袍哭泣,看着还是太子的神宗笑容满面,闻初梨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炙热肝胆碎掉了。
她们换来是什么呢?她们这些女人,在这场凶狠博弈和厮杀里换来了什么呢?
圣人之言,忠勇之义,她撑到了尽头,却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个宫正令,算什么?皇后和陛下赐下的牌匾又算什么?她奉圣人言,圣人视她为何物?她守天地纲常,天地纲常又把她当做什么?她和她死了的同僚,到底算什么?
人前,她是守理持正的宫正令,人后,她不过是个已经支离破碎夜夜噩梦的可怜人罢了。
过了几年,她借口年迈,离开了皇城,可即使避居绿萝山,她的噩梦也没有停过。
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梨树下,神采飞扬,让她去做东宫詹事。
走到人前,走到朝堂上,走到……高高在上的太子能看见她的地方,走到朝臣们或是审视或是认同或是敌对的目光里,走到她能以一言惊起波澜的尚书之位上,她离开了绿萝山的梨林,她心里的梨花却真的开了。
“陛下,老身今日才明白,老身也是您种下的一棵花,一棵花,是得在光下,被人看见,才是花。”
闻初梨突然笑了。
她转身看向她的陛下。
“陛下,您说的是对的,有您在,自是百花可开,若是您有一日不在兰娘,也该选出能遍布天涯的种子,它不必馥郁芬芳,也不必艳丽,它能活着,便总有一日能成了一片,覆于此间山河。”
她又垂下了眼眸:
“只是这样的种子更难选,您且让老身好好想想。”
万俟悠笑着点头:“你慢慢来,我母后说今年在朔北造了梨花酒,味道和你这的不同的,等她的酒来了,我来送你尝尝。”
“好。”
闻初梨对她行了一礼。
万俟悠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她叫住了。
“陛下,旁人没走过的路,总是格外难走,您小心些。”
“你放心。”万俟悠的手指之间还捏着那一点点新绿的草叶子,她看看那草叶子,又看看闻初梨,“真说起来,这世上哪有万年不变之法?总不能在旁处都能变,唯独在我想变之处,就偏偏变不了。”
闻大家被逗笑了。
她们的这位陛下,身上总有一股天生的理所当然,让人头疼是在此处,让人喜欢,也是在此处。
翻身上马的时候,万俟悠最后看了一眼闻初梨,山上风大,漫卷的梨花花瓣几乎要把她家这位一头白发的老太傅给淹没了。
目送陛下离开,一直站在一旁的女子连忙走上前:
“娘,您也回去歇着吧。”
闻初梨抬起手扶住了一棵梨树。
她有些站不稳。
“妇言。”
“娘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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